就写写我从哪里来。 我,泰安人。泰安是个有点陌生的地名,但谁又没听说过泰山呢?龙角山、桃花峪、彩石溪、窑子沟、东御道、翔凤岭、灵异泉、丈人峰、风魔峪、响水河、仙鹤湾、声声亭、千尺瀑、后石坞、扇子崖、傲徕峰、天外村、解秋岩……长寿桥石坪上,还有一片白色岩带,横跨垂直河谷,周遭一圈峭壁,经流水冲刷,光滑如镜。稍不注意,还真有坠崖之险,又因石头颜色割裂,故称“阴阳界”——这些本就丰盛绚丽甚至波谲云诡的名字,统统不是我的臆造、我的创作。打我出生起,这座山就在这了,这些诡谲的名字就像石头或迎客松一样,蓬勃地生长在时间缝隙中,一代代流传下来。 高高至天门,日观近可攀。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上班时随便抬个头,目光就撞到它了。即便熟悉,仍旧会被那种壮美慑服,心里生出虔诚,也生出感动。我是壮了贼胆的——在小说的真实大山里虚构了山中的所有,但我其实不是为了虚构,而是为了抵达真实。 什么是真实?我想,是人心。 小说《巡山久不归》一开头就抛出了“罪案”。而揭秘,其实就是深入到自然大山,遍览沟沟壑壑、犄角旮旯的过程,也是跋涉到人的心灵大山,触碰褶褶皱皱、曲径通幽的旅行。背负秘密的老山民、寻求正义的高队、一心救父的王溪杏、痴狂却超脱的疯子、洗刷罪孽的小鸥,他们见识过山下的繁华世界,却选择躲进了大山,不正是要逃离那些不敢辨认的自我部分吗?躲是躲不掉的,所以老王还是要坦白;逃也是逃不脱的,所以小鸥依旧要忏悔;装是装不傻的,所以疯子最终要纵情一跃。 从小长在山根,我对山的敬畏与日俱增。它太大了,像一个居高临下的审判官。它太老了,我们的生命只是它的一眨眼。它太幽深了,总能包裹一切,包括人的罪孽和救赎——自我拯救以及被救。大山沉默不语,大山无所不知。跟山比起来,我们实在微不足道,但就是这不足道的一切隐秘幽微才打动了写作者。 现实生活中,我这个写作者喜欢关注案件——大概跟职业有关,想要为遭遇不幸的人,鸣冤屈、愤不平,还想为维护人的尊严和体面,发一点儿声。罪案是一种媒介,是作者狠心把人物逼到绝境,让他们痛苦,让他们面对不堪。换句话说,让作者替他们痛苦,替他们不堪。而一旦如此,尖锐的真实就出来了。所以,什么样的故事好像不重要了,什么样的结构好像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抵达,是靠近,是聆听,是理解。任何解谜的过程就是触碰人内心的过程。最终,想写的,还是那些怦怦跳动的,希望被听到的肺腑、人心。 小说里的人物走入了大山深处,试图用一脉青绿洗净心中尘埃。巡山久不归,此去何时还?大山不语,但涤灵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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