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缘：缺席

　　这篇小说最初始于一个单纯的脑洞——如果将二维围棋扩展成三维会发生什么？

　　这一脑洞源于围棋的特性——在所有棋类中，围棋是最容易被拓展到三维的那一种。围棋棋盘本身可被视作一个单纯的二维直角坐标系，而黑白子仅以颜色区分对局双方，除此以外便无其他含义。只要在二维棋盘的基础上再增加垂直于它表面的19路，二维棋盘就变成了三维棋盘，或者说一个二维直角坐标系被改造成了一个三维直角坐标系，于是我们便得到了三维围棋，却几乎不用修改任何一条围棋规则。

　　在构思之初，没有AI，也没有外星人。小说的构思起点仅仅是我作为一名围棋爱好者的一点想象。但随着构思的深入，越来越多的问题开始涌现，而小说的框架便逐渐成形。三维围棋是如此复杂，光靠人类恐怕难以下出高质量的对局，所以我才在小说中引入了AI，并进一步构思出了外星文明的介入。而当我真的在电脑软件上见识了三维围棋，才意识到三维围棋最困难之处其实在于维度升高令我们无法一睹三维棋局的全貌，于是我才引出了人类和AI对于维度的不同认知，并进一步构思出围棋的最优解和维度晋升之间的关联。

　　所以，故事自身会启发出故事，设定自身会启发出设定。而这一模式是我如今进行科幻创作的常态。而随着故事本身的不断延展，小说逐渐指向一个全新的主题——

　　也许终有一天，在由AI开拓的疆域里，人类居然完全缺席。

　　这一主题的现实背景是，虽然围棋AI已经将人类棋手远远甩在了身后，但是围棋AI的招法正在被人类棋手不断地研究、拆解。与此同时，虽然以ChatGPT、SORO、GPT-40等为代表的各类大模型发展得如火如荼，但其所生成的内容也未超出人类的理解范畴。然而，倘若AI真的如我小说中那样发展出了四维围棋，那么它们便开拓出了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围棋疆域。同样的，倘若AI写出了人类根本无法领会的文学作品，这意味着在AI所开拓的文学版图里，人类将没有任何话语权。于是，我们固然期待AI能为我们拓展文明的边疆，却又绝对不希望它们所开辟的是一片人类完全无力涉足的领域。

　　而如何理性地看待这一组矛盾，或许将在未来决定人类与AI的命运。

　　最后说一件我每次谈到这次创作都会提及的往事，虽然它和创作本身其实并无多少关联。2016年年初，我和朋友聊到一位会下国际象棋的友人，我不无骄傲地说，国际象棋界，AI早就下赢了人类，但围棋嘛，AI要赢人类，还得等几十年。两个多月后，围棋人工智能AlphaGo与韩国顶尖棋手李世石的人机大战上演——

　　比分定格在4：1。

　　AlphaGo完胜了李世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