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态度 卫 鸦
《足下》发表出来后,有位朋友向我提出质疑,他怀疑作品的真实性,并列举了其中的种种情节以及人物关系,以证明小说确实违反生活逻辑。他的理由是,像马小路这样的底层人物,不可能在经历一系列的事情之后改头换面,成为一位具有高尚情操的人。对此我不置可否。当然,我不发表意见并非代表我没有想法。我的想法是:一方面,我感谢那位朋友的悉心阅读,这一点是肯定的,不管他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这年头,能静下心来认真阅读小说的人已经不多,对于写作者来说,作品能够被人阅读毕竟是种幸福。但另一方面,我固执地认为,这不是我应当争议的话题,我这么说,倒不是我有意回避这个话题。有一点我比谁都清楚,我书写的这块领域,当然是来自于我自身的经历,或者是我所累积下来的阅历,这丝毫不值得怀疑。 这些年,我们的文学被概念化,标志化。比如说,我们写底层,就是底层文学,如果写打工,那就是打工文学,诸如此类的还有都市文学,新都市文学,乡土文学,以及新乡土文学,等等,就小说这么一种文体,被这些五花八门的概念分割得七零八落。坦白地说,对于这种分类虽然我不否认,但我也不愿接受这些过于倾向化的概念。我认为,界定文学的,并非是作品题材所涉及到的某个领域,真正能够对文学作出定义的,应当是它的文本,比如说小说,诗歌,散文。 对于底层与精英的概念,我的理解一向很模糊。也就是说,对于什么是精英,什么是底层,我找不到一种确实可信的衡量标准来对它作出准确的判断。在我的理解中,事实上,我们这个时代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精英或是贵族。当然,如果仅凭物质条件来衡量,那么底层与精英这两个概念的区别再也明显不过,但我认为这个物质这元素缺乏说服力。我记得有位作家说过一句话,三年的时间可以使穷人变为富人,可是,三代人的时间,也未必能培养出一个贵族。 是的,一位物质意义上的精英,只不过是在表面上加上了一张五颜六色面具,这张面具一旦被揭开,那么他将与常人无异,甚至更加粗俗。马小路这个人物,虽然生活在底层,但我并不认为他就代表着底层。虽然他物质匮乏,但精神饱满。他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不可更改的生活理念,有坚定的目标。对爱待情,哪怕是只有一点点微小的希望,甚至是在遭受打击后完全绝望时,他仍然锲而不舍。至于小说结尾之处出现的光明,那不是回报,而是一种必然,这是因与果之间早已存在的关系。 与往年相比,珠三角的就业格局有了改变,以前,一纸文凭便可以为南漂者铺平一切道路,如今拥有名校文凭,还不如一技在身。尽管如此,深圳这座城市却仍然吸引着大批的毕业生前往。我常在思考,是什么在支配着他们,在这座城市里疲于奔命?毫无疑问是物质生活。物质是构成一切的动力,就像漩涡的中心,具有强大的向力心,使万众向其聚拢。我也是众多南漂者中的一员,如果以物质条件来衡量,我在深圳的生活之路远远算不上成功。然而,我想说的是,一个人的幸福指数,并不是取决于他所拥有的财富,而是取决于他对生活的态度。这是我写这篇小说的出发点,也是这篇小说的意义所在。我不在意我的作品是否能触动别人,但它至少可以告诉我自己,我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生活——既然我无法改变生活,那么,我还可以找到另外一种方法,那就是让自己去适应生活。 (《足下》选载于《中篇小说选刊》2010年第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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