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梅
十多年前,在我生活的小城,发生过一起颇为轰动的案件:在一条名叫北马路的街道上,一名歹徒躲在街边水产店里,跟警察长久地对峙。他耐心沉着地先后射杀了四名警察,最后一粒子弹留给了自己。
时至今日,我已记不起案件的来龙去脉。无论怎样,那场轰动一时的新闻事件中的歹徒,毫无疑问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案件过去后,北马路解除封锁,我从那家水产店门口走过。门前马路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当时,太阳白花花地照着,那毫无痕迹的人行便道,像一张干净的纸。永远无罪,不会忏悔。
我站在街边,看那沉默的水产商店。里面已经没人。想是店主嫌晦气,已不愿再经营。被子弹击碎的窗玻璃尚未修复,碎玻璃渣口如尖利的獠牙。
——许是在十多年前,我就想写这样一个小说了。那白花花的街道、尖锐的碎玻璃、沉默的水产商店,从未离开过我的记忆。实际上,在那个案件发生的时候,我尚未开始严格意义上的写作。在这十多年间,北马路经过了一次大规模拓宽改造,沿街那排商业网点不复存在。但我仍免不了时常从那条街上经过;这两年,更是频频去光顾那里的一家烘焙房,买各种各样的烘焙原料,回家制作西点。在我记忆中,烘焙房的位置,和当年水产商店的位置大致差不多。
一切都已面目全非,一切又都依稀可辨。《最后一个匪徒》,是一个被我搁置了十多年的小说。我想,之所以搁置如此之久,应该是胆怯吧。我不知道能不能写好一个匪徒的孤独、愤怒、绝望、幻想。他是一个罪人和恶人;但是,在人世的忧伤,他一点不比旁人少。他是我们不熟识的陌生区域中的、尖锐的那一类人。我要写一个罪人的忧伤。在水产商店里,他和警察对峙那么久——该有多么绝望和留恋。他有一些什么秘密要对这个世界诉说,我们都无法知晓。只能猜测。当他成为小说中的人物,他的那些秘密,只存在于我的想象里。而我愿意把他想象成一个和我们同等的人。
小说中,马革指派一个女医生到他控制的超市里来。女医生感到被一个陌生的歹徒点名,是个不解的谜团。马革没有告诉女医生,自己多次在诊所外面的街上虔敬地遥望过她。他认为,世间某些秘密从有生命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死亡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坟墓。女医生处理了他的腰伤,却无法拯救他的灵魂——当我写到这里,我再次体味到多年前站在北马路上,心底那锐利的忧伤。
感谢《时代文学》,感谢《中篇小说选刊》。
〔作者简介〕王秀梅,就职于烟台市创作室。中国作协会员,山东省作协签约作家。著有长篇小说《大雪》、《零度火焰》、《微幸福时代》等九部,中短篇小说集《去槐花洲》、《丢手绢》、《春天到了,赵小光!》等。短篇小说《去槐花洲》翻译成希腊文。本刊曾选载其多部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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