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故事层面和内蕴品质,这当是近些年来状写现实生活的一篇力作。房地产商无节制地逐利,已经沦为一种日常生活,而对于文化古迹的麻木与毁坏,同样比比皆是。这既是经济发展与文化坚守传承间的两难选择,也是人性显影的绝妙场域。一场事关可持续发展的激烈斗争,经由范小青的笔墨,舒展出游戏式的表情。这本身就是极大的嘲讽。由此,我们也感悟到范小青深刻的叙事意味。江秋华与林红,是一明一暗、一实一虚的两个关键性人物,关于她们的精神状态和灵魂纹理,才是《高楼万丈平地起》所要表达的意旨。我们很轻易就能看出,江秋华跳槽到房地产公司,只是因为盲目地崇拜林红,终极目标就是能住上林红建的高楼,而且是越高越好。江秋华这样一个表面上看起来激情四射、活力超群的人物,其实灵魂已经随风而逝,如同尘埃样飘浮在空中。正因为如此,她看似在坚实的行走,其实一直处于恍惚、飘忽的状态。悲哀的是,她浑身然不知。一切具象的存在,最后都消失了,都沦为虚空,留给她的只有茫然。玉涵楼是不是那个玉涵楼,成了一个谜。林红真正要建的高楼并不是玉涵楼所在的地段,而是在别的地方。更为可笑且可怕的是,她当作神供奉的林红,其实是个精神强迫症患者,身体已经如同高楼一样没有生命,所有的行为只是为了建高楼而建高楼。或者说盖楼的速度太快,灵魂追不上,到头来魂丢了。就是这些灵魂殒灭、精神苍白的人,自以为很清醒地在我们面前大声说话、高调做事,并被许多人称之为精英。这似乎已经成为一种普遍存在的精神症候,参与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主宰着我们的生活。
尤凤伟《魂不附体》(《中国作家》第1期)的灵魂叙事更为惊心动魄。尤凤伟的力道用在当下生活中的普通人身上,从他们的一举一动中检测其内心。农民矿工陈官遇上了个算卦相命的,本来不以为然,但算命人说他只有六个月的阳寿,用的方法更让陈官惊诧,是相魂,他看出了陈官的魂渐渐远离身体,已经飘在头顶。尤凤伟一如往常不在故事环环相扣的奇特性或奇异性上做文章,用心于微观生活的质感,以平常人的寻常事来震撼我们的心魂。生活处处受到挤压,一天到晚战战兢兢,陈官的魂被外力硬生生挤出,导致魂不附体。这是底层群体普遍生存状况的真实写照,更为担忧的是,这一群体的基数大有急速扩张之势。当然,陈官突围的方向是有些偏差的,试图让安放灵魂的行为,其实是让灵魂在堕落。他让陈东去嫖娼,自己去找女同学偷情,认为肉体和感官得到释放,魂才会回到体内。意外逃过矿难的陈东与妓女生出了感情,结婚后过上幸福生活;陈官也在女同学那儿找到了真爱。尤凤伟并非是认同陈官式的突围,只是在暗示,作为陈官他们,也只有在狭小的个人空间里才可能有所自主。他们如此这般的小幸福,正显现了他们处于社会的边缘,力量是何等的微小。这其实道出了作家的焦灼与悲愤。在这里有一个细节,特别值得我们关注。陈东娶回妓女,陈官认为陈东太离谱,这样的女人玩玩可以,咋能娶回家当老婆呢?试想,如果将陈官与煤老板的身份互调一下,陈官将会是怎样的呢?答案,我们无从知晓,但似乎又很明确。这一细节如同银针,直刺人性的穴位,其力量是惊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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