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 路 可 走 季栋梁 有一次坐公交,遭遇了一件事。一个人突然从前面横穿过来,导致公交紧急刹车,还好没出事,司机恶狠狠丢下一句“死也不找个地方”便继续上路了。然而,车内出事了,城市与乡村冲撞在一起——一个乡下人踩了城里人的脚。一只脚踩了另一只脚,这么正常的一件小事,却导致一场战争——口水战。战争是城里人发起的,乡下人口齿伶俐,丝毫不显胆怯。他们从脚骂起,没走出一站路程,已完全脱离“脚”,转换成城乡对骂了。一段骂白表明了他们的宿怨:“没教养的山猪,不看自己是啥玩意,满身臭气,到城里来飞扬跋扈,我要是市长,妈的就下令不让你们进城,影响市容。”“老子就是一身臭气也比你们他妈的干净,到处是治淋病、梅毒、阳萎的广告,走上三五步就是治性病的医院,是谁在影响市容?”显然他对城市的观察比我们更为细详。城里人是低估了这个乡下人,没想到他还击得如此凶猛,竟一时泛不上话来。可乡下人还在骂,“妈的,嫌弃我们?有啥了不起?哪栋高楼大厦不是我们建的?在你家厕所屙第一泡屎的说不定是老子。”“看不起农民,你吃屎都没人屙。”和那些蓄意已久的战争一样,“脚踩脚”仅仅是战争的导火索。直到我下车战争也没有升级。或许城里人觉得不是乡下人的对手,或许要保持文明姿态不值得动手,而乡下人也许想这是别人的城市,不想在客场惹出大事来。因此两人像一对观点相左的学者,在争论(或是声讨)一个学术问题。下车时我想,城里人踩了城里人的脚,会产生“对不起”“没关系”之类很文明的对话;乡下人踩了乡下人的脚,会相互憨憨一笑,一切就烟消云散了。然而在城乡之间,这种战争就会爆发了。因为国人观念中,农民不是一种职业,而是身份;农民工不是一种工种,而是身份。 就在这次遭遇的第二日,一位打了几年工的表亲要回去种地了。跟我道别时,他讲了在城里的种种遭遇,最后一句话概括:他受够了。他的遭遇中就有我这样的经历。可是两年后,表亲又来城里打工,他说他被盯上了,无路可走,出来躲躲。他给我讲述回去种地的种种遭遇,听得我瞠目结舌。他说还是想回去种地,希望我通过关系打个招呼放过他。 这位表亲就是李木的原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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