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与绫罗

2013-5-2 10:13| 发布者: 中选刊廖伟| 查看: 1548| 评论: 0

摘要: 【阿袁，绫罗】锦绣是一个女人，绫罗是另一个女人。其实我笔下的人物，基本都是女人，我喜欢写女人。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女性主义者，抱着要让女人进入文学的野心而写女人——虽然这也是必要的，西苏不是说，女人要由女 ...

锦绣与绫罗

阿袁

　　《绫罗》是《锦绣》的姊妹篇。

　　锦绣是一个女人，绫罗是另一个女人。其实我笔下的人物，基本都是女人，我喜欢写女人。不是因为我是一个女性主义者，抱着要让女人进入文学的野心而写女人——虽然这也是必要的，西苏不是说，女人要由女人来书写吗？不然，文学中的女性可能就都是潘金莲的样子，或者是卖人肉包子的母夜叉孙二娘。不论是潘金莲，还是孙二娘，说老实话，形象都不怎么样，毕竟曹雪芹那样有良心的男人不多。假如李清照不写词而写话本小说，那民间对女人的印象，应该早就不止于潘金莲了。从这点来说，女人的形象在小说中如此糟糕，李清照应该是有责任的。

　　但我爱写女人还不是基于这个，而是个人的偏爱。正如几年前我在《灯下绣花记》里所言：我十分热爱写女人，写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受过高等教育的女人犹如百褶裙，一褶之后，又是一褶。面上是一种颜色，暗里又一种颜色。明里暗里的东西，不一样。有些复杂的百褶裙，里面还会描红贴绿镶花绣朵。于是一移一动之间，一摇一摆之间，那乍一现的姹紫嫣红，让人惊艳。

　　也就是说，我爱写女人，犹如爱绣裙子。之前的郑袖和汤梨，就是我绣的百褶裙。汤梨是件盛唐时期的百褶裙，华丽、富贵；郑袖是晚唐或北宋的，也华丽，但华丽过了头，成绮靡了，有灰飞烟灭的迹象。

　　那锦绣和绫罗呢，是怎样的一件裙子？她们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也没有见过世面，一直生活在乡村小镇，按说不是百褶裙了，没有那一褶又一褶的繁复和明暗参差，应该是件粗活，用麻线大针，针脚疏阔，应该是这样的。

　　我图省心，以为可以偷偷懒，三下两下的，把她们弄成二马裾那样的东西，就完事了。但这是我一厢情愿，锦绣和绫罗压根不鸟我。人家不要做吊儿郎当上下笼统的二马裾，而是要做姹紫嫣红绵密流丽的百褶裙。我这才明白，之前是我想得美了。有些东西原来是不由你的，尤其是女人，你一旦走近，就脱不了身了。所以孔夫子才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难养！写绫罗的时候，我差点儿学千年前的孔夫子，喟然而叹：吾与丘也！

　　锦绣也罢，绫罗也罢，在我老家的那个小镇，都是有原型人物的，她们都是小镇的传奇。锦绣嫁了两次，结局却是一个人在路边开个缝纫小店；绫罗呢，早死了，和小说里一样，被老公生生掐死了，不过不是被掐死在三岔路口，而是在江边，四月花开的时候，美得和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一样。

　　她们性情刚烈，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坚贞决绝，是尤三姐似的狠角色。只是，女人一旦有了这样的刚烈决绝，人生就难免会带上风刀霜剑气了，与那种溜光水滑的锦缎人生肯定无缘。但我仍然给她们取名锦绣绫罗，这与其说是反讽，不如说是暗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