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坚持向存在发问 谢有顺 文学在任何时候,都是人类心灵里一种隐秘的奢侈念想。这点奢侈的念想,决定了文学的本性总是关乎精神的,它虽然具有梦想和幻像的形式,说出的却应是最为真实的心灵图像——历代的文学为我们留下了太多这样的伟大图像,因此,在一个已经建立了复杂而健全的规范的文学面前,重述“文学呼唤什么”的古老命题,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文学呼唤什么?也许,准确的回答是文学无须呼唤什么,因为在漫长的文学进程中,人类拥有了无数杰出的段落和辉煌的篇章,它们如同一个个精神奇迹,在呈现出人类心灵的深度和广度的同时,也回应了人类的一切呼唤。任何的心灵渴望,精神难题,存在真相,都能在已有的文学经验中找到对应的表现,文学还需呼唤什么呢?所谓的呼唤,也许仅仅是再次强调一些被我们遗忘了的经典母题而已。 但我知道,任何的呼唤都是针对现在的匮乏而言的。文学的历史经验里并无匮乏,自然无须呼唤什么,可文学的当下经验里却有着一目了然的匮乏,呼唤就成了必须。中国当代文学的现状,热闹而嘈杂,可越过这些虚假的表面,我还是觉得它的里面有一个根本性的匮乏——存在感的日渐淡漠。这个话题似乎早已不再被人记起,文学仿佛一夜之间就演进成了消费主义故事和欲望诉说,谁还有兴趣对存在进行穷追不舍的探查呢?在当代的文化境遇中,存在已经被遗忘,用昆德拉的话说:“人处在一个真正的缩减的漩涡中,胡塞尔所讲的‘生活世界’在漩涡中宿命般地黯淡,存在堕入遗忘。”可在我看来,真正的文学就是人的存在学,它必须表现人类存在的真实境况,离开了存在作为它的基本维度,文学也就离开了它的本性。所以,在《小说的艺术》中,昆德拉称小说家为“存在的勘探者”,而把小说的使命确定为“通过想象出的人物对存在进行深思”,“揭示存在的不为人知的方面”。 确实,存在是文学永恒的母题,文学永远在为人类的基本在场作出描述、解释和辨析,这也是它的根本价值所在。因此,在我们这个存在感日渐稀薄的时代,面对文学该呼唤什么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就写作者这一面而言,文学该呼唤更多对存在敏感的人,更多存在的勘探者和发问者。——比起文学的其他匮乏,这也许是最为重要的。 我一直有一个看法,陀思妥耶夫斯基、卡夫卡和加缪等少数几个名字,为整个现代主义文学发展划定了难以超越的灵魂边界和精神限度,也为二十世纪的文学如何转向存在奠定了基本的方向。甚至可以说,凡是二十世纪比较有精神质量的作家,无一不是与这几个名字的影响息息相关。卡夫卡等人那些直指内心的文字,开辟了文学面对灵魂的新的方式,也为人类精神的探索敞开了新的道路。他们之于中国文学的意义,也许,最重要的就是使中国文学具有了现代意识,并为中国文学引入了存在的维度。所以,从八十年代开始,存在作为一个嘹亮的字眼,就一直伴随着文学革命的暗流在作家的内心涌动,它像文学的语言和形式一样受到了新一代作家的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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