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强度
杨少衡
写《强降雨》时，我想应当在“强”上着力，也就是加大其表现强度。强降雨自然要强，如果最终只下成一场毛毛雨，尽管不会造成灾害，人们却会骂娘，说气象台一帮人水平太差，气象预报太不靠谱。把一场强降雨搬到小说里，如果只是大量水分在字里行间涌动，读者不如去看下雨，不必读小说。因此小说里这场雨之强大应当不只是漫天瓢泼，巨浪滔滔，还应当有更深入的表现。
基于这一考虑，我在这场强降雨里安排了另外两件事，一件与雨水直接关系，就是小说中的两位主人公因为雨前工作失误而受到上级追究，上级出于对可能到来的重大自然灾害，以及一些负责官员工作状态不佳的严重担忧，在灾害到来之前对相关失职者下重手，追究之严厉超乎往常，令许多人为之震动。另外一件事与降水没有直接关联，是一起涉及官员和工程的经济案件查处，案件涉案者背景特殊，查处力度强大，相关人士惶恐不安。把案件揉合到强降雨里的契机是共同的人与物，一位小说主人公在案件中有一个角色，经受强降雨考验的一段堤坝则是案子里的一个物证，重大经济及腐败案因此加盟重大自然灾害，给相关人物施加了巨大的压强。
我把小说人物置于如此多重重压之下，出于两个考虑，一个是现实状况，我所表现的主人公是一群承重者，手中拥有权力，权力可以成事，也可以坏事；有其便利，更有其沉重。这些人管很多事，平时可以指点江山，呼风唤雨，有朝一日风雨大作甚至山崩地裂，此时无可逃避，老天爷的事也算他们的事了。在当前这个时期特定环境下，这些人面临着拥有以及追逐权力的众多诱惑，热门职位往往同时成了“高危职位”，让许多人前仆后继。种种现实都展现在我们身边，大家都看得到。我的另一个考虑是表现的需要，把小说主人公置于多重压力之下，有利于表现其个性特点，这些人在台上读讲稿时，把他们区分出来不太容易，行事时却不一样，可谓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各有各的景象。如果是在一种特别困难的状态下做事，这个人与那个人的不同就会格外清晰，其区别可以折射出能力、水准、理念、性格乃至人性特点，把人物放在这种状态下表现别有效果，当然它也有深入表现当下社会生活具体状况之效。
在《强降雨》里，我试图按自己的上述理解来写，设法加强其力度。两年前我写过一个中篇《多来米骨牌》，小说里也有一场大雨，主人公的身分与《强降雨》相当，小说里的一串山区水库发生连环险情，终因主人公的有效努力而转危为安。眼下《强降雨》里的这条堤坝终究没有保住，不幸崩溃，主人公被洪水卷走，这一结果比较极端，强度大，当然也很遗憾。我觉得小说作者与读者一样都不喜欢灾害和死人，但是有时它不可避免，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没办法的事，有如地震和海啸。问题不在于会发生什么，而在于要能挺得住。这小说想写的就是这个。
不知道我做到了没有，无论如何要感谢《啄木鸟》和《中篇小说选刊》。
[作者简介]杨少衡，祖籍河南省林州市，1953年生于福建省漳州市，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现供职于福建省文联。1979年开始发表小说。出版有《海峡之痛》、《党校同学》等八部长篇小说，《林老板的枪》、《县长故事》等七部中篇小说集。近年作品多次入选各选本，获多种奖项。本刊曾选载其多部中篇小说。其中《尼古丁》、《昨日的枪声》等获《中篇小说选刊》优秀中篇小说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强降雨》选载于《中篇小说选刊》2011年第二期实力小说家专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