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 数
（雾锁雪龙）
极地考察是全人类都关心的活动，国际间合作是极地考察的主要内容。在中国北极考察30多年的历史中，中国和世界上20多个国家进行了科技合作，加拿大是世界上重要的北极国家，中国北极考察中也有与加拿大的合作。 1999年8月，中国首次北极科学考察中专门从北冰洋来到了加拿大沿岸，登陆考察生活在加拿大北极地区的人类的生活情况。极地考察得到了全世界炎黄子孙的关注和支持。中国首次北极科学考察队在北冰洋上考察期间，有一支由海外华人组织的考察队“全球华人北极世纪行”也在北极地区活动。他们是由加拿大当地华人组织的一个探险队，探险活动由加拿大华人发起，得到世界各地海外华人的响应。组织者通过全球发布消息征集队员，从报名参加活动的华人中挑选了60人组成了探险队开赴北极。这些华人分别来自北美、欧洲、亚洲和中国香港、澳门等地区，队中还有随队采访的香港、澳门记者。“全球华人北极世纪行”探险队开车从加拿大温哥华出发，长途跋涉到达加拿大北部爱斯基摩保留区图可雅托克，目的是向全世界宣传加拿大北部的风光、宣传环境保护。他们从中国本土带来了一百八十株抗寒的雪松种籽在跋涉的沿途栽种下去，希望能给这片寒冷的大地多一丝新绿。与中国首次北极科学考察队在北极地区相会，是“全球华人北极世纪行”探险队最重要的活动，也是他们这次探险活动的高潮。队上很重视这次活动，进行了精心策划和准备，考察队将邀请他们参观雪龙船，交流考察心得，安排了联欢活动。炎黄子孙相会在北极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机缘巧合，2012年8月，我在北京见到了当年探险队里的队员，我们一起回忆了当时会面的场景。他激动对我说，当年得到和你们在北极见面的消息，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别提多高兴了。 1999年8月10日晚上7：35，完成了楚科奇海考察的中国首次北极科学考察队按照原定计划向加拿大开拔。大雾深锁北冰洋，天色黯淡，万里洋面一片混沌，大雾青烟一样从雪龙船甲板飘过，在雾霭的抚摸下，原本雄壮威武的雪龙船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海雾使一切变得神秘莫测。有朋友提醒我，在北极，如果突然看到一艘空空如也的帆船出现在眼前，不要害怕，那是以前探险队员丢弃的船在冰雪融化后从冰里漂了出来——冰海上，看到一艘古船幽灵般慢慢从冰山后面“漂”出来，那是种什么滋味。雪龙船向东破雾航行，直指加拿大图可雅托克港。夜航中，雪龙船熄灭了外走廊的灯光，整艘大船一片安静， 11日下午6：00，考察队公布了航程安排计划：13日和14日通过小艇或者飞机分批上岸，分别到图可雅托克港和因纽威特市参观访问，考察爱斯基摩人的生活情况以及当地的环境保护情况，14日晚，启航直指北冰洋多年永冻海冰区，进行最后阶段的考察活动。 从上海出发已经40多天了，这个考察队一直在海上航行，没有登陆的机会，队员们都很想踏上陆地接一接地气，而参观加拿大北极的爱斯基摩人居住区更是大家期待已久的。亲眼见到爱斯基摩人，这是我从少年开始就有的梦想，现在梦想实现的时刻就要到了。 8月12日上午11：58，雪龙船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接近北美大陆，停泊在加拿大北部图可雅托克的外海上，这是考察队在北冰洋上航行了43天后第一次靠近大陆，中午12：13，雪龙船在北纬69°52'、西经133°14'抛锚，这个停泊点距离加拿大图可雅托克码头25海里，这也是雪龙船在首次北极科考中能停泊的离加拿大最近的位置。由于加拿大的图可雅托克港很小，码头水太浅，根本不能停靠，所有活动都要从锚泊地出发。25海里以外的大陆上还有一个爱斯基摩人社会，既保留着原始的生活方式，也有现代文明打上的烙印。他们住什么房子？吃什么食物？穿什么衣服？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怎样？民族文化发展得如何？如何对待远方来的客人？对于这里一切的一切，我们都非常好奇。 海上一丝风都没有，海面平静如镜，反射天光发出耀眼的银色光亮，银色绸缎一直铺展到很远的地方，更远的地方是大陆。宁静的大海，宁静的大陆，宁静的风景，我们在静静的等待中，向往登陆。 在加拿大，有两位队员要离队，离队的队员是赵进平教授和来自日本女科学家东久美子。赵进平要回国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会议内容关系到他们正在进行的一个科研课题的进展。赵进平从这里离队后将取道加拿大回国。东久美子则要赶回日本准备参加不久之后在法国召开的一个国际学术会议。
（日本极地科学家东久美子） 12日晚上，考察队设宴欢送两位队员离队。晚宴上，赵进平和东久美子频频举杯，东久美子长期从事极地冰雪考察研究，与很多中国科学家都是朋友。在这次北极考察中，她和冰雪组的科学家康建成、孙波、孙俊英等人相处得很愉快，尤其是和孙俊英，几乎形影不离。孙俊英曾经在美国做过一段时间的访问学者，她的英语口语也很好，所以和东久美子的沟通顺畅，记者们采访东久美子一般都是请孙俊英当翻译。分别时刻，小孙自然难过，东久美子举杯道别时，孙俊英已经两眼湿润。 东久美子个子不高，皮肤白皙，神态娴静，讲话细声细气，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从事野外冰川考察的科学家。东久美子来自日本国立极地研究所，早年在美国攻读博士后，是目前日本国内少数几个还能坚持野外考察的女性冰川学家，她已经七次进入北极地区考察。在这次北极考察期间，她曾经给队员们进行过学术讲座。她不会讲汉语，就用英语与大家交流。 我端着酒杯与东久美子话别：“要分别了，不舍得您离开，说好了，北海道见。” 她大笑：“北海道见，带你去滑雪。”说着，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不忘把空杯子往我眼前一亮，表示诚意。 北海道之约，是我和东久美子之间的一个美丽约定。我曾和她进行几次交谈，除了谈论这次参加北极考察收获，还谈了很多生活琐事。我曾对她进行过一次采访，除了谈论这次参加北极考察收获，还谈了很多生活琐事。我问她为什么要当一位冰川学家时，她笑着说：“就是喜欢，没有什么原因。刚开始时，也不知道冰川是什么，等到懂了，知道了冰川研究的艰苦，已经来不及换专业了。现在却是真的喜欢这个专业，虽然野外考察很艰苦，但艰苦中的乐趣别人无法体会。” “你是不是去过很多别人永远去不了的地方，看了很多世上的奇远非常之景观？” “是啊，我工作的地点是绝大多数人永远去不了的，我欣赏到的大自然瑰丽奇崛的景色，也是很多人永远无法看到的。，看到自己经过了千辛万苦取得的科研成果得到了肯定，那种成就感会让所有艰苦变成欢乐。” “现在如果让你离开这个领域，你会感到痛苦吗？”我问她。 东久美子几乎毫无犹豫，摇摇头说：“从事冰川研究现在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我出生在日本北海道，从小生活在冰雪世界里，看到冰雪心里就很愉快，选择与冰雪打交道的职业得到了很多人生乐趣。” “与中国科学家合作愉快吗？”我知道她在中国有很多朋友，东久美子多次来过中国，与中国科学院兰州冰川冻土研究所、中国极地所等机构的科学家都合作过。 “非常非常愉快，”她诚恳地点了点头说，“我非常喜欢中国科学家，他们让我感到和他们合作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我们交谈的很愉快，话题转向了日本极地探险家植村直己，这是我一直非常敬佩的伟大极地探险家，东久美子也是他的崇拜者，植村直己是日本著名探险家。1964年，二十三岁的植村直己单独驾船横渡太平洋。他还是登山高手，先后把珠穆朗玛峰、非洲乞力马扎罗峰、南美洲阿空加瓜峰、北美洲麦金利峰踩在脚下。1972年，他来到格陵兰的爱斯基摩人村庄，用十个月的时间学习北极生存技能。1974年到1975年，植村直己独自驾驶狗拉雪橇沿着北极圈跋涉了2000多公里，做环绕北极探险。1978年3月5日，他又驾驶狗拉雪橇，从加拿大北极群岛最北端的哥伦比亚角起程开始独自攀登北极点的壮举。历经两个月各种危险的考验，期间还曾遭受北极熊袭击，最终幸免于难。植村直己于1978年4月29日到达北极点，成为历史上第一位单人驾驶狗拉雪橇到达北极点的人。1984年2月12日，植村直己四十三岁生日这一天，他背上行囊向北美洲的最高峰麦金利峰发起了冲刺。他成功登顶，但在归途中，植村直己遇到暴风雪和雪崩，永远留在了麦金利的风雪中。 “到北海道来吧，不会让你失望。”对于家乡的美丽和神秘，她非常自豪，热情地邀请我到北海道。 “我一定去，北海道见。”我非常愿意到东久美子的家乡去看一看，我冲她郑重地点头，算是正式接受她的邀请。去北海道就这样成了我们的约定。 晚宴到最后的时刻，我们待在一起互道珍重，又互相约定未来一定要再见面。再后来，连语言也渐渐离场了，我们只是紧紧地互相握手，手心里的力度和温度代表着我们感念过去，也期许未来。那些充满波折的欢笑和充满欢笑的波折造就了我们的共同记忆也成就了我们的友谊，这种友谊应该是终生的友谊。晚霞好像知道离别的时刻，化成漫天锦绣为远行者送别。队友们都在甲板上和赵进平、东久美子合影留念。满天彩霞如盛开的玫瑰，海天飞花，正好给金色的友情一个火热的背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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