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总体观照与反思

时代的总体观照与反思

                       ——读《中篇小说选刊》2014年第3期

           郑润良

所有的作家都试图通过作品与读者交流自己对世界、对时代、对人生的看法。在我看来，好的作品都建立在作家切己的经验与对时代的深刻观照之上；这样的作品可信、可亲，读来令人深思。本期为实力小说家专号，确实有很多力作发人深省。

方方近年来的中篇写作对于当下时代有着冷静的总体观照与反思。2013年增刊第一期选载的《涂自强的个人悲伤》书写了在城市底层艰难打拼的蚁族的艰难，揭示了当下社会阶层固化的残酷一面，引起了较大的反响。本期《惟妙惟肖的爱情》则以一对孪生兄弟的不同伦理选择与阶层分化来折射当下社会现实。哥哥惟妙博士毕业又是大学老师，继承了父亲的衣钵，信奉学术及其包含的正义伦理，但在现实事务方面却“百无一用”，最终被妻子抛弃。弟弟惟肖高中未毕业，崇尚现实功利，追随开发房地产的姑姑，最终博得光环满身，以“北大博士、成功企业家、明星男朋友”等身份成为大学的座上宾和学生们狂热崇拜的对象。一家人的鲜明对比揭示了学术得不到尊重、物质至上、权钱交易等转型时代的诸多乱象。

第一次读张锐强的小说，感觉他的《亚利桑那水手刀》题材新颖，视角独特，有着内在的锋芒与力量，就如那把亚利桑那水手刀。小说中的张帆和邓国宇有许多人生的交集，两人都有过水手梦，邓国宇曾经是张帆妻子马海燕的恋人。多年后，水手梦搁浅的张帆成了小有名气的书法家，流连于各种饭局以及女粉丝的床榻，而邓国宇则因为当初对马海燕的负疚感出走，成了一名真正的水手，在俯仰天地间苦苦探寻书法与人生的真谛。当张帆以俯视的姿态在邓国宇面前夸耀他的艳遇时，后者用水手刀在他手指上割了一个“戒指”，表达他对这个“成功人士”以及所谓的文明世界的不耻与蔑视。从某种意义上说，邓国宇与张帆实为一人，只不过一个成为真正的水手获得救赎，另一个青春的梦想暗淡，在追逐名利的道路上日益堕落。小说在题旨上与电影《海上钢琴师》有某种相通之处。

田耳的作品一向有着严肃的现实主义品格。《长寿碑》叙述一个小县城为争取成为“长寿县”造假的故事。小说中的县委书记严介杨、长寿文化研究中心副主任老吕的本意都是为家乡发展尽心尽力，但急功近利的意识使他们无路可退，只好利用手中的权利篡改历史、篡改档案，为了掩盖一个谎言继续编造十个谎言，做出了许多荒唐可笑的事情，从中折射出当下基层政治的诸多病象。

叶广苓的《黄金台》以戏谑幽默的语言塑造了一个鲜活生动的农民艺术家老刘的形象。老刘自学成才，半通文墨，多年与文物打交道，偶发高论也能令行家侧目，率真随性，活得潇潇洒洒，在很多方面倒值得城里科班出身、循规蹈矩的知识分子们学习。

80后作家马小淘的《两次别离》聚焦当下都市青年男女的情感状态。当爱情不再是传奇或者神话，婚姻也成为一个按部就班的理性计算过程，感情的投入也不再成为首先考量的因素。谢点点与朱洋相亲之后之所以接受了对方，不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欢，只是因为彼此还算门当户对，从理性上看对方的相貌、工作、性情等似乎也没有什么明显的问题，而自己也到了无法挑三拣四的年龄。当两人即将步入婚姻殿堂时，一次出境旅游朱洋的意外失踪让谢点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朱洋其实一无所知，自己原先的选择无异于一次豪赌。小说将朱伟失踪一年的原因设为失忆，个人感觉过于离奇，其实十来天的失踪就足以令谢点点重新打量自己的人生。

70后作家李亚的《自行车》给我们尤其是70后们带来这一代人的“自行车”记忆。趣味盎然的叙述让我们重新体验第一辆“永久牌”自行车、“飞鸽牌”自行车带给我们的青涩记忆。同时，作者所描述的八十年代乡村的生气勃勃景象也给读者留下深刻印象。

李铁的《定向爆破》关注企业中的劳资矛盾。张文慧、高洪林、宁胜利都曾经是同一个分厂的工人。多年后，张文慧成了企业老总，掌握着几千人的命运。他以企业发展为名，炸掉旧机组，却没有得到工人们的支持。但他对此并不以为意，更愿意听从风水师的意见。企业管理高层与工人间的隔膜使二者间的沟通日益困难。高洪林本来是上访积极分子，被张文慧收买后立场马上转移。上访队伍被分化，但宁胜利等人与张文慧的矛盾却越积越深，最终爆发。小说提醒我们正视当下存在的诸多矛盾，方有破解之困难。

姚鄂梅的《蜜月期》写的是都市人面对的各种情感陷阱。单身女士韦萍请装修公司为自己的二手房装修，经理亲自上门，并且告诉她自己的房子也是这种户型使她迅速对这家装修公司产生了信赖之感。而后设计师余荟告诉她自己也经历了婚姻离异的不幸，使韦萍迅速对她产生了好感，完全依赖她早早定下了装修主材，最终才发现自己完全上当受骗，经理和余荟的情感小把戏不过是为了迅速从她腰包里掏到尽可能多的钱。感情完全成了赚取利益的筹码，这是功利化的都市人不得不面对的丑陋现实。包括韦萍自己在这方面也不是无懈可击，她介绍同事与余荟相亲很大程度上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计算。鬼金的《未央的旅行》写一个中年男人在女友与妻子间的纠结情怀，有许多细致生动的描写。但对于未央何以舍妻子而去、选择有听障问题的女友却未有交代，使人感觉这只是一部作品中的部分内容。

【专栏作家简介】郑润良，青年文学评论学者，福建某高校教师。主要从事文艺理论研究与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