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实实讲故事

      说老实话，为了讲好《自行车》这个故事，真是没少让我费劲。

　　刚开始写第一稿时，我下定决心要把这个故事讲得千姿百媚，而且还要蕴含多重道义。事实上，写到三分之二，我就感到不对劲儿了，也不对味儿了，就像清蒸桂鱼错放了半瓶酱油，味道不对了，颜色也错了。好歹硬着头皮把它写完，心里就像吃瓜子嗑了个臭虫，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放了半个月再看一遍，还是犯恶心，但这个故事本身却依然对我充满了诱惑。于是推倒重来。这次，为了避免再次写走了“神”，我还重新翻阅了几本西方名著，试图能得到启迪，找到写这个故事的“法门”。第二次写它时，我还拿出一副矜持的腔调，跃跃欲试地带一些先锋意味，还雄心勃勃地想在人物与情节上安放点象征之类的玩意儿。很遗憾，写了一半多一点的时候，就发现这样使劲，不仅不对劲儿不对味儿了，连“气儿”也没了。

　　懊恼可想而知。

　　接下来我冥思苦想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穷途末路。

　　然而，“自行车”这个事，以及与之相关的很多人，却一直在我脑海里闹腾着，我这才明白，自己青少年时代的记忆一直是丰盈的，我根本不需要装腔作势，就像那时候在芝麻地里锄草一样，一招一式，把往昔的故事讲出来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赋予小说很多“使命”呢，也不必给它搽油抹粉，给它条生路，让它轻轻松松奔腾去吧。

　　道理就这么一顺过来，我眼前就有了一大片听众，于是，我开始讲。等到把我们李庄的第一辆自行车组装完毕，我顿时就明白无误地觉得，这下子完全可以顺顺畅畅地把这个故事讲完了。这种感觉，就像和久别重逢的老友握手一样美好。

　　小说发表后，有几天偶尔翻看拉伯雷和赫拉巴尔时，领会能力比较差的我才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这两位大仙，一直都是老老实实地坐在那儿讲故事，也许他们早就明白了，炫技并不难，而老老实实讲故事会让自己更舒服。

　　这就是《自行车》的写作过程，没有神秘，都是苦恼。

　　最后，感谢《中篇小说选刊》再次转载了我的小说。